洛克

洛克，在各种教材中是英国经验派哲学的首位哲学家，其实与唯理论的距离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远。他们之间的差异更像是表述习惯上的不直接的对映，而非不可弥合的对立。

洛克最为人所知的思想是他对天赋观念这个概念的批评，而他实际上所批评的东西和唯理论者们所批评的并无二致：不能经受考验的成见，或普遍的同意，或约定。

与对约定的承认相对立，洛克强调能力，正如白板（tabula rasa）有能力留有事物的影像，人也有认识事物的能力——人依靠他的能力来弥补天赋观念的缺乏，上帝给予人的是能力而非现成的观念。莱布尼兹受这种能力论的启发，从「天赋观念」中读出了的潜在性、功能性；以及后来由康德所发展的先天结构、活动性；这条线索是具有连续性的。

洛克认为能力有两种：一种是忠实保留印象的能力（感觉），一种是组织联结这些印象的能力（反省）。前者是被动的，这就是说，事物占据主动的一方对我们产生影响；后者是主动的，这就是说，此时人的决定不单纯取决于事物本身。对分析方法的阐述，这里与霍布斯那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：经验是复杂的现象，一切观念来源于经验，通过分析方法往往能简单的观念，并以此为基础构建复杂的观念。但是洛克这里的论述较为流于字面，既分析分析感觉与反省，又很少分析组合和分解。

洛克认为，凡是一种简单直接（清楚明白）的观念，以此能反过来描述事物之中的性质。越是简单直接的观念越能体现其对应性质的主体的能力的强大。其中，最简单直接的观念对应的就是第一性质——体积、广延、形状、可动性……这相当于唯理论那里的神的属性，我们不能把神的力量与神分开。次一级的观念则是能被我们分解的第二性质，我们可以把太阳和发热现象分离开，只要我们将它们之间的关系还原为第一性质的关系。最低级的观念是第三性质，即可感性质，它们是最平凡的经验，由于施加印象者的力量微弱，其性质往往仅仅取决于接受印象者的意愿。综上所述，借助与观念的可分离性，洛克实际上区分了必然的属性和偶然的偶性。由于属性和实体的紧密联系，洛克的想法在唯理论者眼里就成为：观念性=实体性，观念与实在的分离=作为主体的人与神的分离，一种唯心论。

人的主动能力就是推理的能力，这种力量处于与事物的力量的冲突之中：一方面那些第一性质的直接性是理性无法忤逆的，一旦遇到错误就必须改辕易辙；另一方面面对现实中不计其数的第三性质，单凭这些简单的教条是不够的，于是推理能力又必须自作主张，操作那些被给定的教条，自己给出的体系。这种冲突在洛克对人类知识限度的表述中体现出来：

• 直观知识是根本的而非高阶的知识，因不全面而受限制
• 推理知识是高阶的而非根本的知识，因可能出错而受限制

这里显示出了他与霍布斯的差异：霍布斯那里，直观知识是推理的结果，一切知识都是推理知识，不存在这样的挣扎。因此，如果将洛克看作是经验论的代表人物，那么他的经验论就是不彻底的；但是如果将他看作是在笛卡尔和莱布尼兹之间的承接人物，那么他的学说反而很有启发性。另外一个与霍布斯经验论分道扬镳的佐证体现在政治上，他在自己版本的社会契约论中，不忠实地发明了人类的自然状态：和平与协作。总之，我暂且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。